春天，是怎样的季节？
用小学生都能回答的话就是"风和日丽，天气明朗"，换句话就是谁都觉得不错的好天气。
但是春天真的存在吗？
昨天还是紧紧裹着外套的我，看着周围挽起袖子、换上的夏季校服的高中生们，忽然想这么问。
天气转暖仿佛是在一夜之间发生的，在这四月的校园里撒上一丝悸动。
轻爽的风带着丝丝暖意吹进教室里，谁也不会像冬天里一样反对开着窗户，谁都想在这样的天气里感受着春天的惬意。
可会有人享受这样的天气吗？至少我是没有在享受的。
我用着用了一半墨水的圆珠笔点着试卷的空白部分，想着估计明天这只笔芯就会用完了吧。
该怎么说呢，这张试卷有点难？又或者是自己累的有些无法集中精神？反正我盯着这张试卷已经两天了，还是没能写完这张试卷。
"啊，没油了。"
邻桌传来的女孩的声音稍微引起了我的注意力，但那也只是微微动动脑袋的程度，我还是看着这张数学试卷。
听着那边翻笔袋的声音，我大概能猜到了下面的结局。
"华忆，"果不其然，她找上了我，"借我根笔芯。"
我并没有说话，甚至没有看过去，只是拿出了笔芯、放向了她的方向。
"谢啦。"
然后她便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并不是我没有礼貌或者其他的什么，只是这样隔几天就会出现一次的情况实在没有任何一起去做那些多余的事情；而且现在我们可是处于人生"转折点"的高三学生，在不到百天的六月，就要迎来我们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
所以我并没有时间去浪费。
我提起了笔，落下、写下了今天的第一个字。
/
"你就不能自己多买一点吗？"我边写边问道。
"之前买了一袋都用完了啊。"坐在不远处的女孩回答了我，"而且感觉华忆你的笔芯比我的好用啊；在哪买的啊？"
会好用吗？连我自己都没有那样的感觉。
那只是随处可见的0.5毫米粗的黑色笔芯，在二十只一包的笔芯里也只是不起眼的二十分之一，价格甚至不到五毛钱。
"别人家的月亮总是圆的吗？"我写上第一问的句号说道。
旁边传来了轻悦的笑声。
/////
今天又是毫无变化的新的一天，从早上开始便没有任何新意。
醒来，学习，睡觉。
如果抛弃这些事，就只剩下不足为道的小事了。
我无法想象比这还要平凡的日常生活，没有青春的种种，只有无尽的试卷，枯燥的让人如嚼白纸。
唯一算得上是变化的，就是"突然附身到妹妹身上"的青梅竹马这样超自然的事情了；可是就算是这样的变化，我也没有觉得生活有什么变化。
早出晚归，见到的人遇到的事甚至都没有什么变化，能有机会和神奇的青梅竹马交流的时间都异常的少，除了与同桌的闲聊，我一天说的话可能用一只手都能数清。
/
"交一下化学作业。"
"嗯。"
这已经是一天里与我说的话最多的排行里前几的同学了。
作为班里的班长和学习委员外加小组长，安雯每天都有着收齐这一排作业的职责；每天那么的作业的情况下还要做这样的事情，还真的是辛苦呢；在一年前他还坐在我旁边的时候我就这么觉得了。
作为他的前任同桌的我拿出了昨天的试卷。
男孩细又长的手指像筷子一般，用和夹菜般熟练的方式，把试卷放到了最外层。
似乎是做完了分内的事，他满意的点了点头，略长的刘海下露出了一双有些疲惫的眼睛。
他看向了不远处的对面，对着另一组的"苦心人"说："小爱，你好了吗？"
对面是虽然被叫做"小爱"可爱名字的，但是实打实的男孩子的迟爱菓；外表有些瘦弱，但一定比女孩子要健壮不少。
两人似乎从很久以前就已经成为朋友了的样子，彼此间非常熟络。
迟爱菓拿起了陈涵爱的试卷，确认道："嗯，好了。"
于是两个关系不错的男孩子们一起走开了。
/
我学习的劲头也被打断了，今天第一次看向了陈涵爱。
女孩拨弄着自己额头前的一缕刘海，恢复了被遮住的视线；她目送着迟爱菓离开，也借机脑袋放空了几秒。
"头发该剪了啊……她自言自语道。
好好按照学校要求扎着的马尾辫并不能让刘海不遮住视线，于是她拿出了常用的红色发卡，把刘海撩了上去。
"前几天不是清明节吗？"我没把剩下的半句废话说完。
"哎？"陈涵爱把头转了过来，直直对上了我的视线，"嗯……是该那个时候剪的……但是忘记了……"
这种事情也能忘记吗？真是傻啊。
我叹了口气，又看向了自己的试卷。
"可是清明节都已经是快两个星期前的事了哎。"
"…………"
我同时也充分认识到了自己的傻气。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我自我欺骗的说。
"细节决定成败哦。"陈涵爱说，"一个小失误可能就是几十分哦。"
…………
日常聊天就放过我吧，为什么十句离不开学习啊。
高考而已，别像洗脑的邪教一样啊。
一样在翻译时是用the same as好，还是as … as好呢？
/
但是清明节什么的和我们并没有什么关系吧，即使是国家要求的三天假期，也全都是试卷；剪头发这种小事，估计也没有额外的脑空间给它存着吧。
高三真是可怜啊，节日什么的和不存在一样，活动什么的也完全没有机会参加；下个星期的劳动节，估计也会是和清明节一样，用三天作业占满结束吧。
一想到这，我甚至不想放假了。
/////
在我"不想放假"的几小时后，我的假期的安排就被改变了。
站在班级门口不远处的我，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安雯在下课后突然拉我出来，带我到谁也看不到的楼道附近。
眼前的男孩说是能看出男性的所有特征，但却多了过多的柔和成分，话句话说就是中性的一眼看不出区别。
但是作为一年前的同桌，我和他也有着一年的缘分，当然会清楚的知道他是一位正常的男性。
下课的间隙、无人的楼道、紧张的女孩……不对，是男孩！
我不经意间犯了错误。
安雯把像三节竹一样的十根手指被在身后，扭扭捏捏的样子像是不好意思说一样，让人也不由的紧张了起来。
停一下，这个气氛……
“华忆……”
虽然我不愿意往那上面想，但这个感觉……是要表白吗？！
我禁不住咽了咽吐沫。
“请问……”
女孩……男孩抬起头，水汪汪的大眼睛再次让人错乱了。
“能不能帮我去打扫卫生！”
啊，还好只是这样的事。
性取向正常的我总算松了口气。
那为什么要带我来这么隐蔽的地方呢？
男孩请求我在星期五的下午代表班级去社区打扫卫生，似乎是劳动节的活动的样子。
虽说星期五下午还要上学，去打扫卫生的话，除去劳累可以获得一下午的“假期”；但是那天是五一放假的前一天，下午只有两节课，晚自习也会取消，也就是说实际上只多了两节课的假期。
而那还是在“除去劳累”的前提下；正常来说那是去除不掉的，而且还要加上四月说热到让人难受不为过的下午太阳，所以……
"只是商量！如果你不愿意的话也没事……
"眼前的小组长加学委兼班长的安雯有些犹豫的说，"那样的话我就去找其他人……啊，千万不要有负担啊！"
不要有负担是这样没错，但是拒绝别人实在不在我的擅长范围内，无论是在家里家外，所以虽然不太愿意，我也不太好意思拒绝别人。
而且……
我瞥了眼他。
对方的身形像女孩子一样苗条，就算是从近处看，也像是个剪着短发的中性少女。
"那天下午实在有事走不开，所以……"
他说着普通的解释的话，但样子就像是在撒娇一样的难为情，让我有一种别样的错觉……
妹妹的样子不自觉的和他相重合，最终在我的眼前合而为一……
如果是妹妹的话……
“好吧……”
“真的吗？”
男孩的少年音叫醒了我，让我回到了现实。
咦？我刚才说了什么？
安雯的脸上露出了高兴的笑容："那就拜托你了！真是太感谢了！"
难道五秒钟前的我接受了吗？
五秒后的我不能接受啊！
像女孩子般心思细腻的安雯看出了我的不情愿，再次问道：“真的没问题吗？”
被他这么问的我，咽了咽吐沫。
我拒绝的话，一定会有别人回去吧；说到底还有他自己去的说法，而且这个的优先级应该在所有的方案之前。
所以，失误了一次的我一定要……
“没……没关系，那天我正好没事！”
身为哥哥怎么会拒绝那样的妹妹啊！
心中的天使对我大吼道。
“那就谢谢了！啊，那天会有两个人去的，不会很累的！”
可是那不是你妹妹啊！
心中的恶魔扇了我一巴掌。
安雯再次敞露的微笑，像是天使一般的笑容让人难以显露出抗拒的表情。
不对！那分明是恶魔的诱惑！
于是我只能在心里装作自己已经扶着额头懊悔过了。
看着表情正常的我，安雯终于不再纠结，带着轻快的步伐走回了教室。
"那谢谢你了！"
他再次向我道谢道，我也礼貌性地回着"没事"。
/
然后看到他回到教室的一瞬间，我还是补上了痛苦的表情。
没关系，这里没人能看到。
/////
我拖着身心俱疲的身体回到了家，打开门的一瞬间，感觉终于放松了下来。
客厅里响着电视的声音，听着像是什么综艺节目的声音，但是没有妈妈常有的笑声。
还有高考生呢，能不能不要破坏他学习的氛围啊？
我走进了客厅，意外的没看到妈妈，而是穿着比身形大一圈T恤的妹妹。
像是有些拘谨的抱着靠垫，抱着腿坐在沙发上；洗完澡后没梳的头发还没有干，显得有些杂乱无章；长的都到大腿的白色T恤看上去根本不合身，但是却意外的很自然。
虽然他有着妹妹的样子，但是他却不是我的妹妹。
“晚上好，”她放下腿打着招呼，“华忆。”
我的妹妹可不敢这么喊我，虽然她有些蛮横，但是在这个方面还是会乖乖的叫我“哥哥”的。
“晚上好。”
我向着十二年未见、突然附身到我妹妹身上的青梅竹马说。
“妈妈呢？”
“出去买吃的了。”
晚上十点去哪买吃的了啊……
我摊到了沙发上，僵硬的身子稍稍舒展了一点。
不过没有烦人的妈妈，也正好清净一点。
电视上放着热门的综艺，但是我一集也没有看过，现在也完全没有去看的心情；茶几上也放着不同的零食，我也完全不想去吃一口，只想着能多躺一会。
“很累吗？”
西拾在我的眼前露出一个头，像小孩子一般大大的眼睛里，闪耀着可爱的光芒。
“恩……身心俱疲……”我回答道。
“这样啊……”
西拾欲言又止的缩了回去，眼角的一些期待也一起缩了回去。
我瞥了一眼他。
距离他附身到我的妹妹已经过去了快一个月的时间，但是这期间和他说过的话屈指可数。
每天白天上学，晚上回来要不自己已经累到不能动弹，要不他已经睡了，就连休息日也都因为要写作业或者旁边有人等等各种各样的原因没什么机会交流。
因为在一开始就定下来“尽量以妹妹的样子行动”的约定来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所以现在也没有人注意到发生在我妹妹身上的异常。
虽然西拾每天都照着妹妹的样子生活着没遇上什么麻烦，但是他现在一定很迷茫吧。
毕竟是在死后突然变成其他人的样子，自己的亲人、朋友都发生了那么多的改变，最熟悉的挚友又忙于自己的事情顾及不上自己，论谁都会有各种各样的想法想要宣泄吧。
今天晚上并没有什么要带回来解决的问题，所以很空闲。
我收起了懒散的样子，坐了起来，靠近了正看着电视西拾。
/
“现在的生活还习惯吗？”我捏起一块饼干，放到了嘴里。
西拾愣了下神：“啊……恩……还好吧……”
我听着他说话，嘴里香甜的饼干味道蔓延了开来。
“虽然感觉变得蛮多的，但是并没有什么不愉快的地方，所以感觉并没有什么不好的地方……”西拾低着头说道，声音保持着平稳，表情也十分的平和。
“住的地方不一样了，但是变得宽敞了很多；身边的人不一样了，但是都对我都非常的友好……”
那是当然的，毕竟你是我的妹妹的身份嘛，对于其他人而言，你还是我的妹妹嘛。
“学校呢？习惯吗？”我拿起另一块饼干问道。
我和西拾的生日都在下半年，所以虽然在分别的那年都是六岁，但是因为生日小，所以得等到第二年才能上学。
也正是因为为了在开学前带西拾放松心情，他们一家人才会开车出去的。
我看了眼西拾，女孩的表情依旧平静。
“学校啊……”西拾稍稍露出了为难的笑容，“虽然挺有趣的，但是教的东西实在有些难以理解……”
“不是应该有我妹妹的记忆吗？”
“是这样没错，但是还是感觉很难……”
西拾干瘪的笑了笑。
他在模仿妹妹的方面算是个顶级的演员了，但还是有时会让妈妈觉得有些小异常，特别是突然变得不那么闹腾这一点，应该也是这方面的原因吧，好在都被“青春期”的幌子给骗过去了。
“那还真是辛苦啊……”我同情的说道。
但是如果是上课的话，每节课都听不懂的话，在学校会很难熬吧。
“不过音乐课美术课之类的我还是懂一些的！最近其他的科目也渐渐有点头绪了哦！”西拾得意的笑着说。
“那你很厉害哦！”我也笑着赞扬道。
西拾脸上的笑容维持了一会，随着没有新的话题的产生渐渐又消失了。
总觉得……有些无话可说啊……
从心理年龄上说，我们之间差了十二岁，就算是加上妹妹的记忆，我们之间还是有着不小的代沟，共同的话题也并不是很多。
明明我们是挚友呢……
“华忆……”
西拾突然喊了我一声。
“别再叫我’华忆’了啊，这里有没有其他人，像以前一样就可以了啊。”我对他笑了笑，“又不是陌生人！”
他张了张嘴，有些犹豫：“可是……”
“你看我都是像以前那样叫你嘛！”我喊了他一声，“西拾！”
“那是因为我的本来就叫西拾啊！”
我忍不住大笑起来。
西拾满脸的不满，皱着的眉头像是老太太脸上的皱纹，又深又弯。
“那……”他小声的开口，“我叫你’小忆’了哦？”
“当然可以了啊！”
他迟疑了一会，像是有些不好意思，犹豫的动了动嘴。
“小忆？”
“恩。”
女孩脸上的羞涩渐渐褪去了，显露出微微的笑容。
“小忆？”
“你是复读机吗？”
他笑的更开心了，像是心都在笑一般。
“小忆！”
“复读机坏了吗！”
我一遍一遍的回答着，他一遍一遍的提问着，边问着边笑着，是妹妹常有的开心笑容，但又不是我看过的那种。
最后他终于停了下来，抱着靠垫往前坐了坐。
“总感觉有点回到了以前的感觉呢。”
“叫个名字就回到从前了嘛，你也太容易满足了吧！”
“这叫历史性的一步！”
“历史课上的那么好的嘛！”
“那当然！生物课也不错哦！生物进化的第一步哦！”
看着他洋洋得意的表情，我的心情也变好了起来。
但是随着笑声的渐渐消逝，他的表情又一次凝重了起来。
“小忆……”他欲言又止，“我想……”。
“怎么了吗？”我问道。
他垂下的眼帘遮住自己的表情，但在下定决心之后又抬起了头，直视着我的眼睛
“我想回家看看。”
我当然知道他说的“家”是指哪里，肯定不是现在的我的家，而是属于西拾自己的“家”。
虽说我们是因为住的近才玩在一起的，但是时间已经过去了十二年，那里早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了，我家也在我上高中后就不住在那附近了。
我正准备开口，但西拾抢在了我前面。
“当然并不需要麻烦你们！只是正好有这个机会！”
我现在的家是在小城的西北面，而西拾的家却在东面，虽然小城不大，但是从西到东也要十五分钟以上的车程，更不用提没有车的西拾了，估计得要几个小时吧。
“我们学校星期五要组织去那附近打扫卫生，劳动节活动什么的，我想着正好可以去看看什么的……”
啊，原来是学校组织的啊。
西拾的中学就是我们学校的初中部，比起家里，离东面近了很多，是学校组织的也安全许多，况且……
我看了眼西拾，扭扭捏捏的样子让我再次确认了他并不可能会是我的妹妹。
况且站在西拾的立场上，一定也会想看看自己生活过的地方变成了什么样子吧。
“当然可以了；那是你自己的决定，并不需要经过我同意什么的啊。”
“真的吗？”他迫不及待的睁大了眼睛，再次恢复了原有的神采。
感觉和小孩子一样。
妹妹都很多年没有这样的感觉了吧。
我点了点头。
“太好啦！”
他兴奋的扑向了我，差点把我从沙发上撞下去，吓了我一大跳。
“慢点慢点！”
“哈哈哈~~~”
他抱着我上窜下跳，心中的喜悦溢于言表。
“慢点慢点！掉下去了！还有靠垫！杯子要被撞下去了！啊啊啊！茶几上还有吃的啊！脚注意点不要放进去啊！啊！”
可惜最终我没护住我的饼干，自己还从沙发上掉了下去，顺带头还磕在了茶几上；西拾却像没事人一样依旧在沙发上蹦来蹦去。
这时门开了，然后随着一声重响又被带上，塑料袋的摩擦声从远至近走进了室内。
“我买了好多吃的哦！闹闹你看……咦？”
走进屋的妈妈看了看倒在地上的我，拎着零食的手一动也不动。
“平平……地上凉快吗？”
我倒在地上连反驳的能力都没有。
挺凉快的，就是有点脏。
才不是这个问题啊喂！
我看了眼一听到开门声就停下来的西拾，女孩安静坐在沙发上的，低着头像是在看着电视，脸上像是宠物犯错时的难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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